彷佛是命運的輪回，上屆世預賽次戰澳大利亞，國足第一次同時首發四名歸化球員，那是上一個歸化時代的回光返照。本屆世預賽在類似的時間點迎戰同一個對手，新一位歸化球員上演國足首秀，這或許也是下一個時代開啟的信號。哪怕不在最佳狀態，塞爾吉尼奧的表現也足以讓困頓中的國足又一次看到希望。有關歸化球員的使用，也需要新一輪思考。

【要和不要？】

先說結論，國足當然還需要歸化球員。中國足球過去走的太多彎路，其實都在于半途而廢。歸化作為足球弱國在短時間內提升即戰力的一大手段，中國足球既然開始嘗試了，就不能輕易中斷。

有人會反駁，十八強賽至今國足就贏了兩場球，那兩場球也不是靠歸化發力贏下來的啊。但歸化球員的意義，并不在于拿下本就有望的分數，而是在面對澳洲、沙特甚至日本這樣的強敵時，多一分以弱勝強的概率。更何況，當以往不如我們的亞洲對手都在押寶歸化彎道超車時，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了。

半場時間，塞鳥的首秀體現了價值，也有尷尬。唯一1次射正并未幫助國足迫近比分，但1次關鍵傳球和14次全部到位的傳球，還是能看出他在組織串聯方面的積極作用。但與此同時，塞鳥前插跑出空當，隊友沒給；塞鳥主動靠近接球，隊友一個大腳給到對側；塞鳥甚至回撤到后衛線，才能接球轉身...說明什么？他登場后，場上缺乏能與他配合的球員。這樣的球員上哪兒找？要么指望王鈺棟等人飛速成長，要么只能繼續歸化。

【該怎么要？】

歸化大業借著北京冬奧會之便推行至今，有過轟轟烈烈的幻想，也有過認清現實的失落。回顧之余，一個問題浮現水面：中國足球，究竟需要什么類型的歸化球員？

要回答這個問題，就需要解釋另一個問題：能入選國家隊的本土球員們，在俱樂部踢得都是什么樣的足球？拋開各隊的戰術細節差異，背后的邏輯是基本一致的：本土球員們的思維里，習慣把外援視作就該去決定比賽勝負的超人。在外援身邊踢問題不大甚至還能很舒服，離了外援就很難獨立思考。哪怕在金元足球退潮后外援實際水平大幅下滑的今日，類似的思維定勢還在展示著強大慣性。

不用舉什么中超豪門的例子，前后腳效力于河南建業的伊沃和多奇卡爾之間的差異，就能解釋清楚。一個是巔峰身價不過百萬歐元的巴西平民，一個是踢過歐戰的捷克國腳，前者不如后者這個結論，在大多數場合都成立。但在彼時身處中超中游的河南隊，多奇卡爾就是不如伊沃好用。因為捷克國腳是“過于徹底”的團隊型球員，能用傳球和組織策動進攻，卻不具備像伊沃那樣的個人能力實現硬解，盤帶和射門的直接威脅有限。結果就是，廉價加盟的伊沃成了萬人敬仰的“航體之王”，隊史標王多奇卡爾只能帶著一身施展不開的技巧失意離去。

國家隊使用歸化和俱樂部引進外援的邏輯類似，想要真正通過外部力量提升競爭力，就必須經歷從局部爆點到搭建體系的升級。在足球格外講究整體性的今天，簡單粗暴將場上球員劃分為“本土負責臟活累活，外援負責大包大攬”的做法已經過時。歸化球員當然需要具備比之本土球員更突出的個人能力，但更應當被重視的，是調動本土隊友去參與且改變比賽的能力。

過去幾年代表國足的歸化球員，大致可以分為三類，基本對應不同的思路。第一類用來補強短板，比如血緣身份入籍的蔣光太，他的出現填補了從馮瀟霆等人老去淡出，到蔣圣龍等新一代中衛成熟之間的空白，也在國家隊起到了朱辰杰身邊的傳幫帶作用。

第二類屬于局部爆點，比如洛國富、費南多和歸化成疑的奧斯卡，這類球員要做的就是依靠自身單點優勢（體格、技術或爆發力），炸開防線的缺口。但這類球員的局限也非常明顯，能在進攻端憑個人能力制造威脅的另一面，往往是他們防守選位乃至壓迫反搶上的懈怠。一旦身體機能下滑導致無法在進攻端打出應有價值，疏于防守的弊病，就會讓他們成為拖累球隊的負擔。這類外援也是水平較低的中超一度最流行的選擇，短期內固然見效快，但長期而言則是弊端更甚：相對拔群的個人能力，很容易讓場上占多數的本土球員產生思想上的懈怠，把比賽參與程度割裂成“本土拼防守，外援抓進攻”兩個極端，并不利于球隊的整體性，帶動球隊整體進步也就無從談起。

第三類，屬于能夠幫助搭建球隊體系的技術型球員，比如新近入隊的塞鳥、傷后轉型的阿蘭、甚至高拉特。這類球員既有強于本土球員的長處，也有帶動本土球員一起踢，甚至帶著他們發揮更好的能力。更重要的是，他們的優勢沒有爆點型球員那樣突出，這就會促使本土球員主動承擔更多責任，去學習與歸化球員配合，而不是把球給出去就完事。這樣能夠帶動球隊整體向上勢頭的歸化球員，才是中國足球從長遠而言真正需要的。

【塞鳥之后？】

塞爾吉尼奧之后，國足在短期內還能通過類似的途徑實現歸化補強嗎？很遺憾，在美加墨世界杯前，都基本不會再有了。

塞爾吉尼奧實現歸化的先決條件，是為中國俱樂部效力連續五年。縱觀現有的中超外援，時間上最接近的，是成都蓉城的巴西前腰羅慕洛，他在2021年2月加盟，理論上明年即可滿足條件。但在已經擁有塞爾吉尼奧后，歸化一個技術特點類似、且有過傷病隱患的巴西外援顯得冗余。此外，羅慕洛身上還有兩個歸化操作過程中的隱憂：一是他曾在2023賽季下半程因傷被撤銷報名，隨后返回巴西養傷；二是他曾入選巴西國奧隊（但并未出場），可能會在會籍轉換時受阻。

2022年加盟并在國內效力至今的外援，有梅州客家的前鋒羅德里戈-恩里克、山東泰山的鋒線核心克雷桑、浙江隊的邊鋒奧烏蘇和深圳新鵬城的中場埃杜-加西亞。埃杜-加西亞已經34歲，基本無緣歸化。余下三人中，最值得期待的當然是在亞冠賽場證明過球星價值的克雷桑。但兩位巴西前鋒在2022年4月加盟，6月上演中超首秀，奧烏蘇則在8月加盟。照此推算，他們要在2027年下半年才能辦好手續，不僅鐵定錯過美加墨世界杯，2027年1月的亞洲杯也很難趕上。

如果沒有意外插曲，國足本有機會在明年迎來一位強力歸化中鋒。現效力于上海海港的萊昂納多，早在2021年就登陸國內賽場，先后輾轉泰山、河北、亞泰、浙江和海港多家球隊。但要命的是，2022年2月，泰山將他租借給了K聯賽的蔚山現代，在中國的連續效力中斷了，并要在2023年算起再滿5年，最早2028年才有望成行，屆時萊昂納多將年滿31歲。不知這位多次曬出關注國足動態的巴西射手，這顆“中國心”還會繼續澎湃洶涌嗎？

在歸化早已蔚然成風的當下，中國足球需要思考的應該是如何不在這方面落后的問題，而不是繼續糾結用不用歸化這般無趣的血統論。既然選擇了遠方，那便只顧風雨兼程。